第十八章 逢场作戏在线免费阅读章节

小说: 平淡日子里的刺 作者: 朝秦 字数: 3328 更新时间: 2020-02-24

					          并肩而立的日子挺漫长的,日子琐碎地过着,和其他家庭没多大区别,不过是事情叠着事情,日子叠着日子,重重又复复,并没有多少值得特别记忆的事情,李云瀚是务实的人,搞不来浪漫的花样,他曾经笑言,浪是可以的,漫他就搞不懂了,陈霖笑问,哦,怎么个浪法?李云瀚当晚就给他示范了李氏十八浪,陈霖再也声出,决心再也不问他浪或者漫的问题。只是讨饶之余悻悻地骂,可别浪出天际去了,李云瀚坏笑着继续表演着第十九式,你放心,保证还在地球。

  后来陈霖听过李妈妈笑着骂他是“浪荡子”,客家话很多与字面的意思大相径庭,于是专门去问韦莲,韦莲很认真地和他解释,就是无所事事游游荡荡的意思。与他以为的多少有些不同,至于李云瀚有没有浪到外面,在外面有没有演示二十式,以前他自然会以凡新花式都是他们共同开发的,如今他眼界宽了,知道还有“搁置争议,共同开发”,东海南海都那样了,一个李云瀚更算不得什么了。

  陈霖从脑海里翻出一件事情,那事不大不小,算不算得上是桃花还两说,不过多少有些膈应,那是大约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陈霖还在顾问公司做事,有次他到尚景公司附近办事,完事后已经华灯初上,便问李云瀚在哪里,他说和公司一帮子人在大排档烧烤,于是他也过去凑热闹,尚景那帮子元老和他都很熟悉,经常上他们家吃饭的,他去到时有十几个人在,大部分他都认识,有两个面生的女孩子,其中有个苹果脸丸子头的姑娘眉眼灵活,俏生生地过来敬他酒,李云瀚介绍道:“这是广表哥的连襟的表妹严筠。”

  小姑娘笑眯眯地叫他表哥,陈霖一头雾水,不过李云瀚家里太多这种表来表去的亲戚,他也从没理顺过那些乱麻,反正都是亲戚罢了。

  严筠很活泼,和这个喝酒和那个猜拳的,像只蝴蝶般,到底年轻又生得可爱,活泼得来只觉得俏丽,不会让人觉得轻浮,而且嘴巴甜得很,这个哥哥那个表哥地叫着,让人心里舒坦。

  后来韦莲在他面前吐露:“严筠好会做人,那些小年轻都喜欢和她玩,无论哪帮子人出去吃饭喝酒唱K都喜欢叫她,好几个都喜欢她呢。”

  陈霖道:“小姑娘生得好,活泼可爱,讨人喜欢是正常啊。”

  韦莲道:“难怪我不受欢迎了。”韦莲在公司担任要职,做事又巴辣,吓退不知多少无胆鼠类。

  陈霖笑道:“一个人,不需要很多人喜欢,有一个人爱你,就可以了。”

  韦莲拱手作揖:“真理耶!哥的经验么?”韦莲算起来也是李云瀚的表亲,但是相处久了,与陈霖私下里的关系更密切,叫李云瀚表哥,叫他倒是哥了。

  后来那叫严筠的小姑娘还是那么爱玩,玩了几年,那些喜欢她的小伙子求而不得,陆陆续续拍拖的拍拖,结婚的结婚,大家还是叫她出去吃喝玩乐,韦莲又在陈霖面前嘀咕:“男人们也精得很,说这样子的姑娘,做朋友好,不适合娶回家里。”

  偶尔陈霖会见到她,她也跟着广表哥来过他家里,一口口甜甜的阿姨姨父把李家俩老哄得高高兴兴,邀请她以后逢周末过来喝汤,她来得倒是不多,陈霖有次还听广表嫂来家时聊起,说严筠二十五六岁了还不拍拖,她父母托她留意着有没有合适的人介绍一下。陈霖做不来红娘的事,听到也不过是如风过耳罢了。

  后来便听说她回老家去了,嫁到隔壁宁水县,在家带小孩,没再出深圳来。陈霖向来不太留意这些小事,所以也不知道她老公是干嘛的,在不在老家工作。

  之后有次他给李云瀚洗衣服的时候,掏衣兜时看见张八千块的汇款单,那时公司经济也很紧张,就连陈霖的工资除了家里用的,余下的悉数全贴补到公司日常周转,为此陈霖还经常加班接私活,李云瀚回来他便问:“怎么有张八千块的汇款单?”

  李云瀚道:“是借给严筠的,她家里有事,借着周转,年后便会还回来。”经常有人找他短期周转,这也没什么,所以陈霖也就没再理会。

  又过了没多久,李云瀚对他说:“我借了一万给严筠,和你说一下,你别多想。”

  陈霖问:“之前的还了吗?”

  李云瀚略略迟疑了下:“还了。”

  后来有次半夜一点多,李云瀚起床接电话,在阳台讲了好一会,回来时陈霖问:“谁呀,半夜三更的。”

  李云瀚卷着凉风钻进被窝,抱住陈霖才叹道:“严筠,她爸爸得了癌症。”

  陈霖心里有些不自在,一个曾经的员工,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她父亲得癌非得半夜打电话给他?可李云瀚一派磊落的样子,再说他也经常接济人,严筠这样的情况不算多么特殊,不过以前的不是妙龄女子罢了。

  之后陈霖接过她两次的电话,陈霖都没说话直接把手机交给李云瀚,也没在意他们说些什么,后来有次她打来电话是半夜二点多,那时候正好李云瀚刚刚回来在洗澡,陈霖见来电显示是“严筠”便直接接了:“严筠是吗?”

  严筠温温柔柔地开口:“表哥,我找云表哥。”人人都叫瀚表哥或者云瀚表哥,她偏要说云表哥。

  陈霖觉得有些厌烦,声音却越发的平和,淡淡地:“云表哥?哦,你说的是李云瀚吧,人人都叫他瀚表哥,我一时省不起来。你是哪家的表妹啊?大家都知道,李云瀚别的不多,表亲倒是有一大堆,我一下子搞不清楚谁是谁,不好意思啊,请问你半夜三更找他有什么事?”

  严筠还是温柔地,声音低了些,带着哭腔:“我儿子发烧了……”

  陈霖听得起了腻,却不得不关心地,语气更加柔和地:“你儿子发烧了呀?要不要我帮你打120?你那里区号是多少?地址是什么?小孩发烧可是大事,耽搁不得,你云表哥在上大号,他那人呐,便秘,没半小时出不来,耽搁小宝宝可就不好了。“

  严筠那边的声音小了,娇怯怯地:“对不起,打扰你了。”

  陈霖恶心得几乎扔了电话。

  李云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陈霖便道:“刚才严筠打你的电话来着,说她儿子发烧,说了两句她就挂了,我就有些奇怪,山长水远的,她儿子发烧找你,你几时兼职做起远程医生来了?”

  李云瀚讪讪地:“她也是可怜,与老公感情也不好……”

  陈霖呵呵:“呦呦,她可怜,这天下可怜的女人多的是,你是不是要一个个亲自关怀下去?其实我有个比较好的建议,成立个李云瀚妇女关爱慈善基金!你就可以大庇天下女士俱欢颜了。”

  陈霖一向心宽,见他如此冷嘲,李云瀚更加不好意思:“好啦,我就是觉得她可怜罢了,她都开口了,我也不好不管,能帮多少便帮多少吧。”

  陈霖磨了磨牙:“这么说你打算对口支援、定点扶持了?!”

  李云瀚见他呲牙,哪里见过他这样吃醋,眉眼都鲜活了许多,多了几分烟火气,他心生欢喜,便笑了:“老虎一样,好好,我怕了你,不帮,不管了。”他过来抱着他,顺势压在床上,朝他的颈窝一味地凑:“我只管你,谁也不管,好不好?好啦,护食的老虎!”

  陈霖还觉得郁闷,却给他压得没法动弹,骂道:“你才是老虎!”

  李云瀚讨好地胡乱应着,趁机施展李氏二十一式,要把陈霖的火星全都消灭在萌芽中:“好,你是老虎公,我是老虎,正好一对!”

  后来严筠便再没有了动静,直至如今,陈霖也再没见过她,只是听广表嫂说她依旧生活在宁水县,只有一个男孩,夫妻感情不好,但是也没离婚,感情不好的人多得是,大家不都是活得好好地么,当然,陈霖不知道她借的钱有没有还,不过以他对李云瀚的理解,那钱自然是不可能还的了。

  但是他依旧对李云瀚有信心,没有责任感他们走不到今天,而李云瀚首要的责任感是对整个家庭,那个家庭包括父母、儿女,陈霖和他,缺一不可。

  其次的责任感是对于公司,他白手起家,公司就像他亲自孕育的孩子一般,而这里也包括着他的下属,他的员工。

  陈霖想,严筠是他的员工,哪怕只是曾经的,他也想护佑一二,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值得斤斤计较的。

  类似的事情不止一件,比如有次李云瀚半夜归家,手机上留言:放在你车上的是皮蛋瘦肉粥,你今天空腹喝酒,胃又不好,记得带回去吃。又比如,人才回来在洗澡,短信就已经追上:注意安全,回到了没有?

  如此暖心妥帖,他一向都当作是李云瀚的铁哥们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一片兄弟关爱之情,或者是下属体贴入微的敬意,甚至是妈咪VIP客户的崇高礼遇。

  陈霖没在意,生意场上总要逢场作戏,大家都是戏中人,没理由人家在场上唱作俱全你只做个旁白,那不合规矩,不是一起做项目搞投资的做派。

  做人或许还可以不合规矩,比如像他这样恋同类的不走寻常路的人,也还有存身之所;做生意可不行,做生意讲究的是有钱大家,无论你是想一个人独善其身还是想一个人捞晒,结果便是分分钟被人踢出场,做生意不可能有异类,也没有谁更高尚,手法和手段大同小异,殊途同归,李云瀚深谙其道,自是面面俱到与子同捞。

  陈霖深深明白并理解此点,更加明白的是,他从来都不是能够做到面面俱到的那个人。

  所以说来,还是难为了李云瀚要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