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桃源村完整版

					        
		

			京兆尹很快将地图呈了上来。楚凌洲也不怜惜这上好羊皮纸制成的地图，直接往草地上一铺，草尖的露水在纸面渗透开来。沈尚言立在一旁，看见他拿着扇子点来点去，忍不住道：“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楚凌洲定定地看着地图上的某个点，忽而一笑：“听说离此地三十里有个桃源村，村里的姑娘个个肤白貌美，长得格外娇俏，人人都说是因为得了村里溪水养育的好处。”

京兆尹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答道：“确有此事，凡是在村里的姑娘，自打满十二岁起，每天都要去村里的浣纱溪沐浴洗漱。过路的行人纷纷为之倾倒侧目，以为自己来到了桃源仙境，桃源村便是因此而得名。”

“本王闻其盛名已久，却一直没有机会亲眼去看看。”楚凌洲摇了摇扇子，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前往吧。”

沈尚言像是忍到了极限，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提剑挡在楚凌洲面前，冷冷盯着他，沉声道：“要案在前，王爷竟然还有心思关心一座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破烂村子和几个见识短浅的粗鄙村妇？”

“将军此言差矣。”楚凌洲拿扇子拍了拍沈尚言的肩膀，“将军是国之重臣，自然一心想着国事，可对于本王而言，春光无限短暂，一个不留神，春光便流逝于指尖。”

他笑笑道：“烦请姚大人带路，本王想前往桃源村，赏赏这大好的春光。”

“姚大人”便是京兆尹。他在京城任职多年，早见惯了官场上的刀光剑影勾心斗角，却还不曾见过像燕王和碧霄将军这样见了面就剑拔弩张，恨不得直接把厌恶写在了脸上的。

一边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一边是深受器重的将军，他哪个都得罪不起，只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王爷，将军，我们现在就走？”

楚凌洲点头，飘飘然走回了马车上。

沈尚言目送他离去，英气的长眉拧在一起，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京兆尹还在旁边看着，神情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沈尚言对楚凌洲厌恶至极，但又担心楚凌洲一个人过去再整出什么乱子，只好先跟着，打算等回京禀明皇上再做考虑。

桃源村村如其名，邻村便是一大片桃花林。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树上的桃花片片朵朵，开得正绚烂。树枝斜横交错，枝头的桃花颜色深浅不一，像是上了朱红色的胭脂，又被雨水稀释了，于是晕染出漂亮的不规则渐变来。放眼望去，无风而自动，平静的花海泛起涟漪。

楚凌洲走到树下，桃花纷纷扬扬如雨落下，落在了他的肩头和乌墨般的发上。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伸手接住坠落的花瓣，忽然转过头朝着沈尚言一笑。

沈尚言呼吸一窒，局促地转过脸。他和楚凌洲接触甚少，更遑论这样面对面地站着树下，就算之前听朝中同僚说过楚凌洲相貌惊为天人，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给楚凌洲的浪荡不羁再加了一个修饰词。

一个长相惊为天人的浪荡不羁的纨绔子弟。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他却不得不承认楚凌洲的长相的确极具迷惑性。若非他身份无比尊贵，假以时日，大概又是个祸乱朝纲***的妖妃。

桃花林里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两个挎着竹篮的少女拨开枝头走了出来。她们两个像是没想到林子外会围着这么多人，面上皆是一愣。其中一个上前一步，看着沈尚言的方向警惕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楚凌洲闻言轻笑了一声，转出桃林外。

少女这才发现距她们几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刚刚被团团锦簇的桃花挡住了。少女转过头，正好对上楚凌洲的视线，她脸上立刻飞起两朵红晕，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后面略小一些的女孩拉了拉她的衣袖，细声细气道：“姐姐，我看他们不像是坏人。”

“不错。”楚凌洲笑道，“我们只是刚巧路过此地，见这里景色迷人，一时便忍不住驻足多呆了会，没想到惊吓到了姑娘。”

少女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像是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好一会才道：“算了，就姑且相信你们一回。”

楚凌洲走到少女身边，一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徐湘。”徐湘脸上的红晕更甚，“这是我妹妹徐淮。”

徐淮从徐湘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她还未到及笄之年，因此头发只扎成两个羊角辫，乖顺地垂在脑后。她歪着脑袋看着楚凌洲笑，辫子也一晃一晃的，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

楚凌洲蹲下去摸了摸她的头。

徐淮害羞地捂住脸，一双大眼睛从手指缝里漏出来，滴溜溜地转：“大哥哥，你们是过来玩的吗？”

“是呀。”楚凌洲蹲下后正好和她差不多高，“可惜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路。”

徐淮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大哥哥想去哪里玩儿？我带你去！”

徐湘扯着她的耳朵恨铁不成钢：“淮淮！话本里的小姑娘好歹还是被颗糖骗走的，你呢，糖都没捞到一颗就要跟人家走了！”

京兆尹揣着手站在不远处，见状好奇道：“王爷和那两个姑娘在聊什么呢？”

沈尚言抿着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知道。”

八成又是在拈花惹草，做一些为正人君子所不齿之事。

徐淮委屈道：“可是话本里的公子哪有他长得好看啊……他是我活到现在见过最好看的人儿了，就算隔壁嫁给京城里大官的悦姐姐也比不上呢。”

楚凌洲没忍住笑了，站起身：“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条小溪从穿林而过。溪水清澈见底，其间鱼虾嬉戏，不知道姑娘可知道那溪流在哪？”

徐湘想了想：“你说的是浣纱溪吧？它离官道特别近，悦姐姐正是因为去那里浣衣时遇到了路过的京官，才嫁到了京城去的。”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艳羡，显然和所有小山村里的怀春少女一样，她也期待着有一天能遇到一个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带着她去看看那热闹非凡的京城。

“走吧，我带你们过去。”徐湘一边牵着徐淮往外走，一边和楚凌洲絮絮叨叨地说关于浣纱溪的事，“浣纱溪是我们村子里唯一的水源，所以村里人每次要用水的时候都得去那，因为这个，还阴差阳错地成就了不少美事呢。”

楚凌洲一摇扇子，笑道：“如此说来，官道上要是发生些什么，你们岂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差不多吧。”

他们旁若无人地从沈尚言和京兆尹身边路过，沈尚言黑着一张脸，落后几步，跟在他们后面。

楚凌洲摇着扇子，似是不经意道：“那这两天，官道上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事情？”徐湘摇了摇头，“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楚凌洲笑道，“只是我曾隐约听说这两天有个身份尊贵的大人物要进京，那人仪表堂堂，家世出众，放在京城也是不可多得的世家子弟。”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明明是楚凌洲胡编乱造出来的，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沈尚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若不是因为沈尚言此人实在太过古板无趣，想必也是京城深闺小姐们心目中的良配。

徐湘果然来了兴趣，歪着脑袋回想了一阵，好像想到了什么：“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

楚凌洲收起扇子，表示他在认真听。

“就在昨天，官道上有九匹马护送着两架很漂亮的马车过去了。我以前也看见过不少进京的官，可他们顶多就只有一两匹马护卫。”徐湘表情兴奋，自顾自往下说，“九匹马，那么大的架势——他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官？”

楚凌洲在听到“两架马车”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沈尚言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头，也听到了这一句，他大步走上来挤进他们两人中间，沉着脸道：“你说的是真的？两架马车？你确定你没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