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苏日勒和克全本章节阅读

小说: 我和将军相看两厌 (碧霄燕王) 作者: 木青亘 字数: 2938 更新时间: 2020-05-09

					        
		

			京城的街道繁华依旧,桥下秦淮河水缓缓流淌而过,像是谁家姑娘碧嫩的眼波,在阳光下闪烁着破碎的流光。
岸边游人交织,相携着去往不同的地方。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鸡鸣寺隐没在雾里,只能看见一个尖尖的塔顶。浣纱的妇女伸长了竹竿晾衣服,总让人疑心那衣服是挂在了塔尖上。
一小队异域人牵着马,从桥上走过。为首那人蓄着浓密的胡须,头发在脑后盘成两指粗的麻花辫。他似乎遭受了长时间的阳光暴晒,皮肤粗糙黝黑,五官如同斧劈刀凿一般粗犷分明。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忽然聚焦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建筑物上。“……风月楼。”他咂摸了一下这三个字,“我倒要看看中原人在这方面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西夏王第三个弟弟苏日勒和克。“苏日勒和克”意为威武无双,这人的性格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是西夏最威武无双的战将,在西夏战史上占据着一席重要的位置。
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随从在后头牵着马,亦步亦趋地跟着。马背上驮着数个不大不小的皮箱子,他转过身,摸了摸皮箱子,忽然用西夏语说了句什么。
随从一愣,反应过来以后低下头,恭敬地用西夏语回答了他。
如果有懂西夏语的人在场,就能听出来这一帮表面俯首称臣大摇大摆混进京城的西夏人,私下里竟抱着颗不安分的狼子野心。可惜路过的游人大多只讶异地看了他们几眼,就行色匆匆地擦肩过去了。
“走吧。”苏日勒和克收回手,“想必王爷已经在别院里等候多时了。”
姑娘轻抚琵琶,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苏日勒和克一抬手,便有姑娘用白瓷盘托了新鲜时令水果奉上。
苏日勒和克目光扫过不远处低头弹琵琶的姑娘。他见过美人不在少数,寻常的姑娘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拈了颗葡萄丢进嘴里,皱了皱眉,忽然伸手重重打翻了盛着水果的瓷盘。
瓷盘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瓜果滚了一地。苏日勒和克抬腿踩碎了几颗葡萄,饱满的汁水迸溅开来,沾在了他的靴上。
他抬眼,弹琵琶的姑娘表情不变,琴声忽然变得明丽欢快起来。他耳边传来一阵笑声,几个姑娘踩着琴声从水墨屏风后头转出来,以水袖掩面,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她们随着琴声起舞,动作整齐划一,八道长长的水袖击向空中,像是一朵以白绸织成的盛放的花。
琴声一停。
花谢了,姑娘们中间竟然多了个人。苏日勒和克不由坐直了身体,那人背对着他,穿着一袭轻薄的白纱衣,一头黑发如瀑般垂至腰间,灯光勾勒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她脚尖轻点,舒展身躯,腰间别着的数十个金铃一齐叮当作响,像是沙漠里清脆的驼铃。
琴声再度响起,比刚才还要激烈高亢上几分。那人回过头,黛眉轻扬,一双桃花眼里春波潋滟。她歪着脑袋看着苏日勒和克,微微嘟唇,像是志怪小说里修炼成精的狐妖,妖媚惊世,又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无辜。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苏日勒和克一怔,而后大笑着站起来,鼓掌道:“好!不愧是大梁!果然没有让我这蛮夷之地的粗鄙村夫失望!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上前一步,屈膝道:“奴家柳非晚。”
她一扬袖,一张古琴凭空出现在她手上。柳非晚指尖轻动,眉眼带笑,静静看着苏日勒和克,像樽精致脆弱的白玉雕塑,似乎稍一用力,便会破碎了。
周围的人都退出去了,偌大一个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日勒和克从前向来是看上什么便直接占为己有,但看着面前的姑娘,却连呼吸也不敢放重一些。
和她一比,他府上那些或妖艳或清纯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故作姿态了。
苏日勒和克道:“我观姑娘气质超凡脱俗,想必出身不俗,又怎会沦落至此。”
“公子有所不知。”柳非晚神情哀戚,琴声也跟着郁郁了,“我家原本也是京城里的大户,父亲最高官至礼部尚书,深得先皇的器重,却不想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受了重罚。家门一夜凋敝,父辈兄长接连惨死,而我侥幸捡回性命,来到了风月楼。”
苏日勒和克神情微动,他还在西夏时便听闻过一些关于风月楼的传闻,没想到竟是如此。将原本高贵的千金小姐踩在脚下亵玩,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对柳非晚的兴趣愈加浓厚了,温声道:“既然如此,姑娘岂不是恨极了当初害你全家的人和那个识人不清的皇帝?”
柳非晚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非晚自小养在深闺,并不懂那些纷乱的朝中党争。如今落到这步田地,能够活着已是幸运,又哪有胆子宵想这些。”
她一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公子来此是为寻欢,非晚不该说这些的。”她放下琴,端起酒杯,自己先喝了一口,而后凑至苏日勒和克嘴边,笑道,“公子,请。”
苏日勒和克就着她的手喝完了一整杯酒,不安分地搂了一把她的纤腰:“我喝一杯,姑娘只喝一口,未免欺人太甚。”
柳非晚重新拿了个杯子,抿唇笑道:“好,我陪公子喝。”
苏日勒和克一举杯,仰头饮尽了杯中酒,柳非晚果然跟着他也喝尽了杯中的清酒。几轮下来,柳非晚不胜酒力,她脸上现出酒醉后自然的红晕,甚至无意识地靠在苏日勒和克的手臂上蹭了蹭。
苏日勒和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才发现她的眼中竟然蓄满了泪水。
柳非晚红着眼,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她惊慌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哑着嗓子道:“是奴家失态了,先告退了。”
“站住。”苏日勒和克伸手拉住她,轻轻揩掉她眼角溢出的泪水,怜惜道,“想哭就哭吧。”
柳非晚惨笑,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却适得其反。她胡乱抹掉流出来的泪水,将脸上的胭脂都擦花了,眼角和鼻尖都是红彤彤的,格外惹人垂怜。
苏日勒和克叹气,点了点她的鼻尖:“擦成小花猫了。”
柳非晚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扑进了他怀里。苏日勒和克的肩膀湿热一片,娇小的姑娘趴在他肩头断断续续抽泣道:“爹爹,兄长,非晚好想你们……”
“非晚好想你们……不要留下非晚一个人好不好……”
“是非晚没用……救不了你们……”
他心一下子软了,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柳非晚的背。柳非晚哭了好一会儿,像是要将多年来心里的郁结通通发泄出来。
“我小时候有一回,不小心在花园的泥坑里摔了一跤,满身是泥,又痛又委屈,坐在地上哭了半天。是哥哥冒着雨过来,把我抱了起来。”
“他那时候哄了我半天,见我还哭个不停,只好无奈地擦了擦我脸上的泥……”
“他说,别哭了,哭成小花猫,都不漂亮了……”
柳非晚喃喃道,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下雨天,穿着华服的男人从地上抱起嚎啕大哭的小不点,用袖子细心又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泥。
好一会儿,她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从苏日勒和克怀里挣出来,不好意思道:“我……”
她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苏日勒和克用手指封住了嘴唇:“嘘……我可以帮你。”
“帮我?”柳非晚抽了抽鼻子,“公子说替我赎身?可非晚在风月楼多年,早已……”
苏日勒和克打断她:“不,我是说替你报仇。”
柳非晚愣住了。
苏日勒和克吻了吻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我却还没有告诉你我的。”
“我叫苏日勒和克,是……西夏国王爷。”
苏日勒和克定定地看着她:“只要你想,我便能替你报仇。”
柳非晚呆呆地张着嘴,半晌没说话。苏日勒和克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她不相信,道:“真的,我此次来京,不光是为了祝寿,更是为了和你们大梁的王爷联手,内应外合……”
他还没说完,柳非晚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急道:“王爷傻了!隔墙有耳!这种事情怎么好同我说!”
苏日勒和克伸手握住她的手:“姑娘可相信我说的了?你随我回西夏,待到我西夏破大梁之日,那些人都随你处置。”
柳非晚推了推他的胸膛,却没说话,苏日勒和克只当她是在欲拒还迎。他撩起柳非晚耳边的鬓发,低声道:“不过,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春宵苦短啊,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