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间上房完结版在线阅读全文

					        
		

			即使是上房，房内的布置也极其简陋。一张五尺见宽的木板床，勉强能容下两个成年男子。沈尚言脸色铁青，像是恨不得拿个墨斗来画条分界线，好隔开两边。

楚凌洲憋笑道：“现在还来得及改道去知州府。”

知州府多好，带着假山和花园的独立别院，耳根清净，你好我好大家好。

沈尚言出了口气，把手上拎着的零散吃食往桌上一搁，坐在椅子上闷不作声。

墙角有个生了灰的大柜子，是整个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家具之一。楚凌洲对它起了兴趣，在那倒腾了半天，把脏兮兮的木抽屉拉开又合上，沾了一手的灰，声音还搅得人心气浮躁。

沈尚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店小二抬着木桶和水进来了。楚凌洲指了指床前的空地，笑道：“就放那吧。”

小二应了一声，关上门出去了。楚凌洲总算放过了柜子，走到水桶旁，伸进两根手指试了试水温。

沈尚言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取下发冠，一头墨发顿时倾泻了下来。他及腰的发梢懒洋洋地勾起，和他的主子一样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他侧过身，低下头揭开腰上的腰封。屋里的烛火明明灭灭，跳动在他的眼睫之上，将那人侧脸的轮廓勾成了个皮影戏的深色剪影，看不分明，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想象空间。

这是要准备沐浴了。

这屋子里莫说屏风，就是连个遮挡物也没有。沈尚言不是很想留在屋里观看这幅美人入浴图，转过身轻咳了两声，言简意赅道：“我去楼下等你。”

楚凌洲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笑：“将军请自便。”

沈尚言打开门，脚步一顿，忽然神使鬼差般回过了头。

楚凌洲脱了外衫，只留下一件丝质的内衣，沾了水后紧贴在他的脊背上，两块蝴蝶形的肩胛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开合。

他偏过头，水珠从他额头的碎发上滚落。楚凌洲眼睛和嘴唇都氤氲在水汽里，眼角被水汽蒸得有些红了，像是上了坨极艳丽的胭脂。

沈尚言握着门把的手陡然收紧了。

楚凌洲略抬起上半身，里衣沾了水，顺着他的动作往下坠，露出他光裸的肩头和腰腹部的曲线。

他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打湿了的黑发，身体的肌肤因为常年不得见阳光，细致得如同上好的白瓷，但肌肉线条却匀称流畅，不像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浪荡王爷。

尤其是腰，很窄，却并不纤细羸弱，俯下身的时候背部的弧线恰到好处，有种饱含张力的美。

沈尚言呼吸加重，直到门把上的倒木刺扎进了他手心，方才回过神，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推开门出去了。

楚凌洲把头搁在木桶的边缘，听着门口的动静，漂亮的眼睛里带了点笑意。

“真单纯。”他低声感叹了一句，把松松垮垮堆在腰间的里衣扯起来重新穿好了，撑着脸发呆。

窗户上糊着一层薄薄的纸，被风刮的猎猎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突破了那层脆弱的纸，肆无忌惮地闯进屋子里肆虐。

楚凌洲冻得打了个哆嗦，只想着赶紧洗完澡好下楼吃饭去。

他从桶里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把半干的头发拨到一边，推开门出去了。

楼下空空荡荡，只有沈尚言一个人坐在木桌旁的椅子上，抱着剑，似乎在闭目养神。柜台上点着一盏小小的烛火，掌柜坐在柜台后，借着这一小点亮光算账。

他踩上楼梯，楼梯年久失修，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沈尚言猛地抬头看着楼梯的方向，长眉竖起眼神凌厉，又成了那个杀伐决断的将军。

楚凌洲从楼梯的阴影里探出个头来，无辜道：“我是不是该减减肥？”

掌柜乐呵呵地应道：“是该修修了，明儿个我就去找城里的木匠来。”

见是他，沈尚言目光柔和了一点，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看着他走过来。

楚凌洲拉开长凳，在沈尚言对面坐下：“饿了，我要吃东西。”

“后厨已经打烊了，最多给你下碗面条。”沈尚言顿了顿，又道，“你刚才不是买了很多吃的？”

楚凌洲理直气壮：“冷了，不好吃了。”

“……”沈尚言皱眉道，“那你买它作甚？”

“图个新鲜呗。”楚凌洲一副不知民间疾苦的暴发户样，“反正我有钱，爱买什么买什么。”

沈尚言没说话，抱着剑移到了长凳上离他最远的那个位置，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楚凌洲趴在桌上，盯着自己额头中间垂下来的一缕碎发，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绕来绕去，直到老板娘端着两碗面摆在了他旁边，才懒洋洋地支起身子，去够插在筒里的筷子。

面条卖相还不错，汤汁清透，肉丝和榨菜在细长条的面条上堆成了一小座冒尖的山，旁边还盖着个荷包蛋。

两个人这么面对面的干吃好像也不是回事儿，楚凌洲道：“你也没吃饭？”

沈尚言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楚凌洲强行接道：“不会是为了等我吧？”

沈尚言动作一顿，否认道：“怎么可能。”

楚凌洲期待地看着他，等着面前人继续苍白无力的反驳，谁知沈尚言头也不抬，咬了口荷包蛋，继续自顾自吃面条。

楚凌洲不死心，继续找话题：“我们明天应该就能到锦州了吧。”

沈尚言摇摇头：“绕开锦州，直接去上都。”他像是被楚凌洲无休无止的奇怪话题烦怕了，主动道，“你和谢今是，很熟？”

“还成吧。”总算找了个能唠两句的话题，楚凌洲放下筷子，兴奋地打开了话匣子，“今是十七岁便身中三元，先皇欣赏他，又恐他资历尚小不能服众，就让他来东宫做了太子伴读。那时候我还小，每次去找皇兄的时候他都在，久而久之便相熟了。”

楚凌洲回想起前尘往事，笑道：“他那时候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又记仇又幼稚又小气，这几年出了宫，在官场上摸滚打爬了一阵子，倒是成熟稳重多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好像也没资格说谢远舟，要知道这些人里，变化最大的就是他了。

沈尚言又道：“那他和柳小姐……？”

“就那么一回事呗。”楚凌洲耸耸肩，“当年状元游街，柳如琼对他一见钟情，甚至放下身段让柳尚书亲自上门提亲。不过男人嘛，心里总是装着理想和天下，沈将军你应该能理解他吧，毕竟这借口你也没少拿来用。”

沈尚言莫名其妙被点到，低下头咳嗽了两声：“我那是真心实意。”

“今是也是真心实意啊。”楚凌洲叹了口气，“不过也有人说今是的出身并不好，之所以拒绝柳小姐，是不想寄人篱下，最后只能做个上门女婿，让祖上颜面无光。”